山西礦工的維權歷程

鐘光偉吃止痛片緩解塵肺病帶來的疼痛
山西大同曠工鐘關偉的職業病官司持續了三年多,患的就是礦工們的老朋友—“塵肺”。“塵肺”是由于在職業活動中長期吸入生產性粉塵(灰塵),并在肺內潴留而引起的以肺組織彌漫性纖維化(疤痕)為主的全身性疾病,一個典型癥狀就是咳嗽、胸痛。
10月28日發生在山西大同南郊法院執行聽證會上的一幕。昔日的煤礦礦工、如今的二期塵肺病患者鐘光偉面對礦主一方大聲喊:“我每降一分錢,都是拿自己的生命在抵換啊!”隨后劇烈咳嗽。 此前,法院判令礦主賠償鐘光偉49萬余元,但礦主不愿履行判決。鐘光偉看著一筆筆的借債記錄、拖著不能再支撐的身體,艱難地將賠償款降到35萬元,但礦主一方仍嫌高,只同意給10萬元。
最終,在法院調解下,鐘光偉同意接受27萬元的賠償。如不出意外,他將在下周三拿到這筆錢,然后到南京治病。
拼命工作患上塵肺
“塵肺”一個典型癥狀就是咳嗽、胸痛。這一點在鐘光偉身上表現得很明顯。在10月28日的聽證會上,鐘光偉止不住咳嗽,在會場就著涼水大口吞下止痛片。
而在2006年11月,鐘光偉接到招工的電話時,還是一個33歲的青壯小伙,健康、壯實。不過,貧窮是他當時面對的最大問題。結婚近十年,有兩個女兒,不要說家徒四壁,他連一間屬于自己的房子都沒有。知道在煤礦干活很苦,鐘光偉看看妻女,覺得一點不怕苦。
煤礦在山西大同南郊區云岡鎮,是私人煤礦,叫竹林寺煤礦。鐘光偉的工作是打巖石風鉆。“聽著是比挖煤安全點,但風鉆一開動,粉塵到處跑,看不見人,隔著一兩米都得喊話。”下班時,鐘光偉遍身塵土,走在大街上連妻子都認不出來。
條件差,干活重,有人呆兩三天就走了。鐘光偉不僅留了下來,還經常干雙份工。別人干六七個小時,他干十多個小時。“掙錢多啊,我每月能拿到六七千呢。在2006年,這算高工資了。”當時鐘光偉很滿意。
高工資的代價是高風險。2007年3月,鐘光偉感覺肺部不適,動不動就咳嗽,到小診所當感冒治,吃些消炎藥?人缘脜柡α艘采岵坏脮绻とタ床,他把妻子從老家叫來陪伴,每天下班前妻子請醫生到住處給他輸液。“到后來肺里疼得真是難受,但想想家里還有三張要吃飯的嘴,再疼也忍著干活。”
2007年8月,打巖石風鉆的工程完畢,鐘光偉的咳嗽卻沒見好。病情反而愈加嚴重。
艱難討要職業病診段
過年時,鐘光偉回了老家,仍咳嗽不止。略通醫術的老鄉說,怕是塵肺病吧,去查查。
到了大同衛生檢驗檢測中心,鐘光偉的體檢要求被拒絕。醫生說,塵肺病屬職業病,須有單位勞動關系證明才能診斷。
鐘光偉慌了:像他這種農民工,誰也沒想著先簽一紙合同再下礦。他抱著一絲希望找礦方開證明,對方卻說不認識他,也不承認他曾在礦上務工。
鐘光偉找到南郊區勞動局,多名工友為他作證,他以為勝券在握。但3個月后,勞動局裁決認定,鐘光偉和煤礦不存在勞動關系,理由是他不認識礦長。
“礦主常年不下井,我們都不認識他啊。”鐘光偉覺得委屈,告上南郊法院。法院推翻了勞動局的裁決,認定鐘光偉和竹林寺煤礦存在事實勞動關系。
2008年年底的體檢結果重創鐘光偉:二期矽肺(塵肺的一種)伴肺功能中度損傷。醫生看著他說,你這種病無法治愈,都這么重了,申請工傷吧。
去年7月,工傷鑒定結論顯示,鐘光偉為傷殘三級,完全喪失勞動能力。當時,他的體重從原來的130斤降到110斤,走路氣喘吁吁,咳嗽一聲接一聲。為不拖累家里,他四處找活兒干,但均遭拒絕。
鐘光偉曾樂觀地認為,礦上的活兒干不了,去飯館洗碗總可以吧。當他走進一家在招工的飯館時,對方看了一眼說:“你說塵肺病不傳染,可客人看你這么咳嗽,人家都以為是肺結核呢,我要是用了你,準保一個月就關門。”
舉債起訴贏賠償官司
去年8月,鐘光偉申請工傷賠償。南郊區勞動局工作人員認識他,沒看申請書就下達不予受理通知書。因為竹林寺煤礦已經因為當地政策在2008年關閉了。
“怎么辦?”夜半疼醒,鐘光偉愁腸滿腹。愁了一個月,他借錢聘律師找竹林寺煤礦打官司,索賠傷殘補償金、醫療費等53萬余元。
今年1月,南郊法院一審判令煤礦賠償49萬余元。不過,判決書生效4個多月,鐘光偉沒拿到一分錢,便申請強制執行。7月,他氣喘吁吁地帶著執行法官來到竹林寺煤礦。
在空曠冷清的煤礦,鐘光偉咳嗽不止,卻眼前一亮:執行法官凍結了部分設備。“這些設備挺值錢的,法院說礦主再不賠償就拍賣設備,我就能拿到賠償了。”
意外又出現了,法院調查發現,這些放在竹林寺煤礦的設備可能不屬于該礦,礦主已將設備抵給第三人。
法院決定調查這些設備到底屬于誰,并召開執行聽證會,解決財產歸屬問題。
病情惡化難獲賠償
鐘家陷入了絕境,頻繁的舉債、沉重的病體、維權的艱難將他們壓得喘不過氣。
患病前,鐘光偉月入六七千元;患病后,他找不到工作,為維權四處奔波,加上治病,用盡積蓄,到處借債。最窮時,一家人翻遍口袋,也湊不了幾十元。
他的病情愈發嚴重。今年年初,他已有過昏厥情況。當時,他獨自留在南郊等判決。一個早晨,鐘光偉下床剛走了兩步就昏倒在地。他意識到病情惡化,從第一次昏厥開始,就對身體不抱希望了,但仍瞞著家人。 今年6月,妻子帶著孩子來和鐘光偉團聚,發現丈夫身體徹底垮了,體重不到一百斤,稍微累點便會暈厥。
“我不盼著他能干活掙錢了!保持現狀活著就行,這個家不能失去他……早一天拿到錢,就能早一天給他看病。”妻子帶著3個孩子和鐘光偉一起上訪維權。頻繁上訪令年僅兩歲的兒子心生恐懼。半夜時分,鐘光偉夫婦聽到兒子帶著哭腔的夢話:“不去法院了!我怕!”
用生命抵賠款
冬天臨近,大同的礦區尤其寒冷,鐘光偉沒錢買煤,而寒冷空氣會加重病情。上周六6名網友從北京趕到大同,給鐘家買來棉被、煤、米等,留下了6000元現金。他們還號召好心網友捐助鐘家。
收到救助款的鐘光偉,內心壓力反而增加,“不能再這樣拖下去了,掙錢都不容易,我用著捐助款也心里不安……”
10月28日的聽證會上,鐘光偉思索再三,把賠償款降到35萬元,大喊“我每降一分錢,都是用自己的生命來抵換”。
法院提出折中方案:27萬元,比判決賠償款的一半多點。
鐘光偉決定:自己的身體不能再支撐了,不能靠著社會救助生活了,孩子該好好上學了……只要礦主愿意立即給錢,他就愿意立即妥協。
鐘妻也做了決定:丈夫的病不能再拖了!只要礦主愿意立即給錢,他們就到南京治病,“保住命就行!”
半小時后,鐘光偉夫婦同意了調解方案,并在協議書上簽字。法官說,11月3日,他們將從法院領到27萬元的賠償款。
10月29日,初冬的陽光穿透玻璃,打在鐘家的水泥地上。鐘妻從裹了幾層的包里拿出50元,買了蛋肉要給鐘光偉加強營養。得知有了結果的女兒帶著弟弟玩耍,不再淚水漣漣,與弟弟笑起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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